大年初七,东莞横沥镇的年味还未散去,偶尔还能听见远处的鞭炮声。今年是个暖年,像往日一样,今天依旧阳光明媚,晴空万里。
吃完午饭,收拾好工具,刘娟便带着记者出发去距离家大约4公里的横沥神山采药。
刘娟是横沥隔坑村的民间“中药师”,对于这个称呼,刘娟笑着对记者说,她现在没有拿“中药师”资格证,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称为中药师。“我对草药本无知,天下同志皆我师啊!”虽然她早已远近闻名,但对他人的赞誉和夸奖,刘娟显得谦逊和恭谨。
喜欢交谈的刘娟一路上讲述着她大半生以来的人生故事。
一本1块5毛1分钱的中草药医书承载的梦想
问及她为什么会对中草药感兴趣时,她说,记得12岁的时候,有一次,背着妹妹去生产队妈妈那里喂奶,在去的路上,一位路人看到妹妹鼻涕一直流,就在路边找了几棵杂草,用手搓碎后放在我妹妹的鼻子边,塞住,说这草药管用。剩下一些,他就叮嘱我今晚回家后放在妹妹另一个鼻子边。后来,我妹妹再也不会随便流鼻涕了。从这件事后,我就对中草药产生了兴趣,通过学习发现,原来治好我妹妹流鼻涕的那种草药叫“鹅不食草”。此后,我平时看到路边的杂草都会自问“这些杂草叫什么名,有什么作用呢?”渐渐长大后,有一次,我挑了一担青菜去横沥市场卖,卖了一天才卖了1块5毛钱,我拿着这些钱去书店买了一本中草药书,花了1块5毛1分,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心一笑“卖了一天的菜还不够买一本书”。
如今年过半百的刘娟,在谈笑间,也会露出一丝感伤。每每谈到自己的坎坷人生,总是眼睛泛红,泪水禁不住留下。
在1990年,身为长女的刘娟在母亲的主持下,与广西一名退伍军人结婚。婚后,刘娟并没有去迁去男方户籍地。刘娟说,那时候,家中经济极为拮据,并且家庭生活也常有不愉快。几经波折,刘娟作了一个在当时看来颇为“出格的事”:离婚。自从那时起,刘娟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。
1996年与丈夫离异后,丈夫去了广州工作,家中两个女儿生活的重担全由刘娟一人担起。面对生活的压力,她对中草药的热爱之情并未消减,而是在这条梦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。
也许是经济所迫,也许是女儿所给的动力,也许是上帝的怜悯,刘娟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胆识和远见,在村外买了地皮,通过勤奋的双手和父母的帮助下,盖了一栋房子。当时恰逢“东西南北中,发财到广东”的南下打工浪潮,房子出租得很快,从此,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源,家中的生活条件也开始慢慢改善。
刘娟说,在那之前,自己也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再次重新拿起当年花了1块5毛1分买的中草药书,实现自己的中药师梦想。那一年,已经三十六岁的刘娟再次开始学习中草药知识,一有空闲时间就外出认药、采药。身边的亲朋友好都劝自己找一份正经工作,再找个好人家,可刘娟对此表现地很倔强。后来,一次偶然的机会,在市场上认识了她现在的师傅,寮步的一位老中药师。与他结识后,便常常向他取经,跟着他上山采药,远至广州白云山、惠州罗浮山、惠阳淡水等地,近则去樟木头、寮步、常平。每去一次,都能学习到新的草药知识。随着时间积累,在师傅的指点带领下,刘娟自己也开始售卖草药,虽然常常碰壁,但看到朋友亲戚对自己的认同和敬重,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做下去。
能帮到人就是快乐,就是一种自我精神的满足
现在的刘娟以采集、售卖中草药谋生,有时候也会接待慕名而来的患者“如果说是赚钱的话,其实赚得也不多。我想应该是自我精神上的满足。”她说兴趣是她坚持至今的最大动力。
她每天都会看医药书籍,每天傍晚准时收看央视《健康之路》栏目。“人如果不学习就会被社会淘汰”,如此简单的道理,从这位初中文化的妇女口中说出却显得如此深刻。受她的影响,两个女儿也开始学习中草药、中医等知识。现在,只要女儿有空,刘娟都会带着她们出去认药、采药。“‘祖国山河无限好,一草一木都是宝’无论走到哪儿,我们都不要小看路边的一草一木,它们都是有药用价值的,在一定意义上来说都是中草药。”刘娟说道。
跟记者谈起几年前的一次经历她依旧是历历在目。四年前的一天,远房的一个亲戚在工作时被电,灼伤面积近50%,灼伤处出现红肿溃烂症状,在医院治疗近一星期仍然不见好转,于是就联系到她。她了解情况后,采集了一些草药,带去给他,连续几天给他熬水清洗伤口,几个疗程之后,红肿溃烂症状有了明显的改善。她嘱咐家属,要坚持用药,直至痊愈。一个星期后,他的病情终于好转,后期只需要用药调养即可。痊愈后,那个远房亲戚还特地前来感谢。“用中草药来帮助人,觉得能帮到人就是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。我想,这种快乐也是自我精神获得的一种满足吧!”刘娟欣慰地说道。
苦尽甘来的半百人生,坦然面对死亡
谈及死亡,刘娟很淡定。“我觉得死亡是每个人都终会面对的,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。‘天有不测之风云,人有祸福旦夕’我早在十几年前就打算死后将自己的器官捐献给有需要的人了。当年我去政府部门申请的时候,政府部门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走这个程序;在2010年,我再去政府部门的咨询的时候,他们就帮我联系了红十字会,红十字会给我寄来了相关的资料,后来我就办理了这个手续。” 她的一些观点和想法总是与同龄人格格不入,但认真听后又会让人惊叹不已。
“去年我还去了广州的医院,问医生,人死后多久之后器官就可以有效使用,医生告诉我说一个钟之内可以使用,超过一个钟就不能使用了;如果我在死亡前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人世,器官能捐献给有需要的人就最好了,但是我又怕会发生一些突发意外而离世,所以,如果是这样,我也希望将自己的尸体能捐给大学或者医学科研机构,用于医学的研究。”很难想象这些想法是出自她这样的传统中国女性。她说,别看她衣着传统保守,思维和想法却能与年轻人同步。
如今,刘娟的父母也健康尚在,大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,小女儿还在读高中。苦尽甘来的刘娟,最大的愿望是女儿们能拥有幸福的人生,如果可能的话,最好就是继承自己的“事业”,将中医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,实现自己心中的中药师梦。
谈到何时“退休”,她说虽然我至今仍没有实现我的“中药师”梦,但这是我的兴趣,我想我会一直做下去,活到老,学到老,做到我还没有真正“糊涂”的时候。从她祥和的脸上我似乎看到了她内心对生活的坚韧不屈.
夕阳西下,阳光打在脸上。刘娟平凡、矮小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拉得长长地,豁然间,似乎那就是一个平凡女性和一个母亲“伟大”的阐释。
摄影作品:陈发枝:一个文学老翁和他的人生故事
陈发枝,东莞厚街人,现居住在东莞莞城。76岁的他45年前因工作在贵州发生车祸导致截瘫,此后一直卧病在床,后与杨宝霖老师结识,踏上了没有终点的文学道路。
45年前,陈发枝也跟大多人一样拥有健全的身体。当时,风华正茂的他从华南工学院(华南理工大学前身)建筑系毕业后被分配到贵州省物资储备总公司从事建筑设计工作。谁也没想到工作返途中的一场车祸让他的人生突变。
每天躺在床上的陈发枝,痴迷于文学。在病床上,他阅读了无数的文学作品。后来,一个念头闪现在他脑海,那便是要写一部小说。“即便是满腹经纶也没有多大用处啊,不能展现出来”他写小说时的初衷就是想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。
当有了这个念头后,他便开始构思这部小说。2007年,陈老师花费6年多时间完成的呕心沥血之作出版,这部长达72万字的长篇小说《旱龙乡》经过三易其稿最终出版在东莞可谓是一个奇迹。
陈发枝略感遗憾地说,“那时《旱龙乡》出版后,我就寄了一箱给广东省作家协会,广东省作家协会的陈秘书就打电话给我,问我是否要加入广东省作家协会,自己当时心直口快,就说我现在已经69岁了,入不入会都无所谓了,我只想更多人能看到我的这部小说。”陈老师说,如果当年不这么说,或许今天的他早已是省作协的一员了。
《旱龙乡》部分手稿
当问他余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是,陈发枝没有犹豫,“我最大的愿望是尽早能把《琴轩集》翻译出来并出版。”(陈发枝老师讲解《琴轩集》中的深奥古文)
据陈发枝介绍,他正在与好友冯锡祺一起翻的《琴轩集》是杨宝霖老师千辛万苦从香港大会堂图书馆影印回来再次出版的。“这套书是康熙六十年的孤本,全世界最后一套就在香港大会堂图书馆。但是这本书全是古文,很少人能看懂,里面牵涉了太多内容,很深,很难普及,所以一定需要再翻译成现代汉语才能易于留传。”(陈发枝床头的一套《琴轩集》)
陈发枝从杨宝霖老师手中获得这套书后,在2010年10月便开始翻译。他说这些古文要翻译成现代汉语还是有相当难度的,知识面要非常广才能译得准确通顺。
如今陈发枝除了每天花8小时左右翻译这本书之余就是坐着轮椅去公园散心。
正如文学一样,轮椅也已经是他每天生活的“伴侣”,走到哪儿,都有它相伴。(这已是陈发枝的第四辆轮椅)
陈发枝每天早上7点左右就到公园散心,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,他在公园也结识了很多的好友,他的生活也丰富了很多。
早上从公园散心回家的时候正值上班时间,所以车特别多,陈发枝说不用担心,走久了也就习惯了。
陈发枝家(左进)门口有一条小巷,进入小巷,打开遥控门才能进到家中。
刚回到家不久,老友冯锡祺便带着书稿来到陈发枝家中进行校对。
春雨绵绵,回南天,南方的春天总是如此潮湿。很久没有露脸的阳光在今天显得很特别,透过窗台照在这位年近80的文学老翁脸上尤为温暖。“虽然自己的处境比较困难,但是自己能自强,整体来说人生都是充满阳光的,都是上进的。”陈发枝说道。(陈老师家中挂着他最得意的一张相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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